挑戰與學習
文／舒月華
到喜願麵包工坊工作，即使已經是四個多月了，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可以待這麼久，還「熬」過來了！
我在彰化二林住了幾年，也算是個在地二林人，也做過喜樂保育院的義工媽媽，之前只要到萬合分院擔任志工，就會轉到分院角落的麵包工坊，買一些麵包土司，所以對它並不陌生。但是，從沒想到過，會成為麵包工坊的一員，而且還要帶領大家做麵包。
四個月前（2003年9月），二林綜合高中特教組長吳欣陶老師，找我們一群學校的愛心媽媽說：「在附近的喜願麵包工坊，希望找一、二位願意二度就業的社區媽媽，到麵包工坊幫忙做麵包，條件是對烘焙有興趣，能過接納這些（心智障礙的）弟兄，願意歸零學習，可以兩人為一組。」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麵包工坊已搬到芳苑鄉的社區重新設置。我與另外一位姊妹志工，決定一起報名。
那天是假日，欣陶老師與我們一起到麵包工坊，總兼（非總監喲！）施明煌先生為我們介紹麵包工坊的設備與工作流程，也介紹認識麵包坊的弟兄（一女二男）與「大副」——雅雯，並強調說：「不要抱有幫助他們（麵包工坊的弟兄）的優越感，因為到最後妳會覺得是他們在幫助我們；也不要抱有到麵包工坊工作是在做愛心，因為能夠把愛心當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平常心對待自己與他們。」還有一段是：「假如妳們認為喜願麵包工坊是妳們生命實驗的安全場所，那就放手盡情的演出！」說真的，施先生那天還說了滿多我們聽不懂的話，但對我們這樣再次步入職場的媽媽桑而言，真的充滿好奇，算是一種全新的嘗試，也覺得麵包工坊的人、事、物都很溫馨，所以我們決心攜手一試。但是萬萬也沒想到，見習的第一天，答應一起共同見習的同伴，她公公卻不幸腦中風，無法與我一起工作了，沒辦法只有硬著頭皮，孤軍奮鬥，接受挑戰了！
我實習了一個月多，雅雯在2003年10月底離開，我正式接任雅雯的工作。從面談到開始見習及接任工作，只有在週六、日我們才會與施先生在麵包工坊碰面（我們都笑說這是「假日的約會」），期間所有問題全靠電話與傳真聯繫。而且施先生還撂下一句：「打電話找我的次數要是愈來愈少，代表你們愈來愈長大，就可以自己當家作做主了！」這種放手與放心的老闆，是我從來沒有遇見過的——而且想把自己炒魷魚的老闆。我曾經問施先生說：「你怎敢把麵包工坊交給我？」施先生的回答很絕妙：「妳敢，我就敢啊！」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麼回答他。
雅雯離開後，我才真正感受到工作的責任與壓力。不只是因生產熟練不足而產生的進度的壓力，還有對阿俊與財哥我無法調適的困擾，且對財哥短暫的癲癇一時也不知所措，加上斷斷續續的客戶抱怨，我真的好擔心麵包工坊會被我搞砸了。但施先生還是信心滿滿地說：「相信妳可以處理得很好！」還利用週五晚上與週六回麵包工坊獨自做麵包。他表面說的好聽——嘗試冷凍麵糰的新製程方法，主要還是想減輕我在適應期的工作壓力，我怎會不知道呢！
但是財哥與阿俊的工作狀況愈來愈亂，我的情緒也愈來愈煩。財哥像被點穴站著不動，整天唸著「意愛耶人」，無心工作。阿俊也欺負我這個「菜鳥」，一副老大的架勢，對於工作的分派，也愛理不理的；慶幸的，阿靜還算穩定，對於日常的固定工作都能按步就班完成。為了不常常打擾遠在桃園的施先生，於是常常求助於佳靜與欣陶兩位老師，雖然效果都極為短暫，但也學習一些教導的方法與技巧。後來，甚至我先生也加入，為了幫我減輕工作的壓力，用Excel寫了一個簡易的銷售管理程式，晚上還到麵包工坊教我電腦。那段期間，幾乎全家總動員。
可是，混亂還是不斷地重覆發生，阿俊仍然自作主張，不良品也愈來愈多，甚至他還自己打電話給施先生說他不要做了。這次，我真的也生氣了：「你不想做！我比你更不想做！」但是電話中施先生仍然一副老神在在的說：「多給阿俊一點時間，或許是他阿嬤過世沒多久，讓他回去休息幾天再說！」還說，阿俊他是想長大，只是「用對抗印證存在」，我的學習才真正要開始而已。我實在聽不下去，當天晚上我寫了一封辭職信傳真給施先生，說我真的無能為力了，可是，卻像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回音。
一如往常，假日在麵包工坊碰面，但是施先生這次已經做好更多的麵包等我們包裝。他簡捷的告訴我：「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妳而改變，但會因為妳改變而跟著改變；想要改變別人之前，先改變自已。」接著說：「阿俊先讓他休息一陣子再說，我們麵包工坊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凡事勉強不來；不行的時候，誠實地跟客戶抱歉！休息是洗滌也是沉澱的好方法，我們大家也休息幾天靜一靜，凡事都有好辦法！」有一陣子，麵包工坊停工整頓，就是這個原因。
停工，代表施先生的決心。一是對客戶的負責態度，必須先整理好自己的「體能」，二是以麵包工坊弟兄為主體的思考。我們一起重新開始，從配料、攪拌、醒麵，烘烤（包括材料、工具……），所有的流程。就是因為這樣決心與感動，讓我再次啟動信心，這次更踏實、更堅定。
阿俊經過這次在家休息的「處罰」，重新回到麵包工坊工作，看來他也感受到施先生的決心，阿俊的媽媽也常來麵包工坊關心阿俊，我們的互動與回應也明顯增加，我也放棄原有的「控制」、「指揮」意念，一起參與協同作業，有的當我的手，有的當我的腳，我只是當眼睛、耳朵，真正做到像日本卡通影片裡的——「金剛合體」！
今天，施先生按一般職場的慣例，請大家吃尾牙，財哥、阿俊的媽媽也都來了。施先生許了明年的願望——「定根計畫」，希望明年喜願麵包工坊的人、事、物能真正定根在地。喜願麵包就像盆栽移植，需要一段時間適應異地的土壤、氣候，再來就拓根深化。是開始的時候了！
我由衷的感謝這段期間施先生、佳靜與欣陶兩位老師的鼓勵，還有家人的陪伴與參與。也要謝謝這些弟兄的「鬧場」，讓我經歷過從來沒有的「波折」，學習一種全新的思考。我的孩子都說：「媽媽變得溫柔而有耐心」，我想，這算是來麵包工坊工作最意外的收穫吧！
本文原載於DIN 47期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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