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楊氏宗祠是因為無法進入蕭家大宅參訪,於是便徒步順著指標前來,可能也因颱風天關係,無人回應。但倒塌的圍牆與簡易的鐵門,實在讓人不敢相信,三級古蹟就是這個樣子。與鄰近百公尺遠的蕭宅對照,顯然地每個古蹟的命運,也必須和現代人一樣-「隨人顧生命」。
第二次,屏東佳冬的陽光普照,遠遠地看見宗祠內有位老人家在打掃庭院,便以小跑步方式接近,沒想到當到達門口時,已不見老人家的蹤影。從樹下落葉尚未完全掃除的跡象研判,他一定是不想被打擾以躲避的方式面對,因為在這之前,拜訪諸多古厝都有過這樣奇特的經驗。
我以華語、閩南語雙聲帶呼叫:「有人在嗎?我已經來第二次了,可以讓我進去看看好嗎?」可能是這句「第二次」的關係,只見老人家側身從祠堂門後出來,靦腆地說:「不好意思,讓你等那麼久!」老人家一邊開門,一邊熱切地問候我,從哪裡過來的。而他一聽到是從「彰化」來的,一臉驚訝地直說:「喔!那真的好遠。」
對屏東、台東、花蓮、宜蘭的老一輩而言,「彰化」是一個遙遠的地理名詞,每每在這幾個地方和當地老人家閒談,一提到來自「彰化」,他(她)們總會露出生疏與訝異的表情。老一代的生疏,是來自於交通不發達與鬆散的空間所造成的地理隔離;但最新一代的生疏卻是來自於快速的流動與壓縮的密度所造成的心理疏離;而就生活在中古的「夾層年帶」而言,除了能夠「抱怨」外,就必須學會調和與理解。
楊老先生擱下工作,陪我瀏覽祠堂內門飾、石雕與正廳上楊氏歷代先祖的文字紀錄,老先生說他的資料大多被學生、教授拿光了,只剩下這一份,沒辦法給我。不過他好像為了補償我,特地從神桌下取出他的押箱照片,描
述昔日宗祠的全景,越說越激動,直指當地政府的瞞酣與荒謬,為了開拓道路竟讓施工廠商破壞圍牆。「現在正打官司,但贏了又能怎樣?」老人家既氣憤又無奈。
或許,已經很久沒有人同理他的心情,聽他發洩苦水。楊老先生熱心地拿著鐵梯,要我爬上去過水的門牆上欣賞與拍攝人物照型、表情,他一手扶著鐵梯,一面解釋每個人物代表的意涵與交趾陶被盜走的空位。
這是第一次,在高空中貼進欣賞古蹟建物頂上的精緻工藝;也是第一次活生生地見證古蹟自然地風化衰敗與人為盜取的殘缺模樣。
離開時,楊老先生對這個從彰化來的中古年輕人充滿殷殷盼望的眼神。我也不知道,能為楊氏宗祠的楊老先生做些什麼?希望在屏東的朋友,能不能想想法子!
阿達碼 彰化芳苑 2005/12/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