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8場記－楚門的未來
                                                施明煌2003/10/02

927－初航南方

今年928觀察的起點，我選擇高雄。因為全國教師會與高雄市教師會在活動的主軸訴求上，出現同中有異的微妙趣味。或許教育改革的大方向是沒有錯的，而是在執行政策過程中，因為諸侯政治與資源分配不均的種種因素，已經讓許多教學場域的問題，出現區域化與個別化的差異，也就是教學現場的個別問題被當成普遍問題看待；地方區域的問題被中央化。而高雄市教師會這二年多來在南方，對教師會在社會角色的反省上做了許多層面的努力，如環境保護、人文關懷、教學資源分享...，且主動參與各項社會運動的發起。在在顯示高雄市教師會致力於「在地化」的務實的態度與企圖。

17:30 快樂的出帆－在3號高速公路的關廟休息站，電視廣播傳來高雄市區陣雨，市區部分街道嚴重積水。而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英雄的約會應該是不見不散，風雨無阻的。快速的從南二高轉10號東西快速道路進入高雄，行駛在彎彎轉轉的高架道路上，遠眺港都雨後的黃昏，天空好像是受潮的畫布，灰黑的雲彩肆意地暈滲渲染。

19:30 滄海一聲笑－ 這是一場難得的群英聚會，第一次欣賞到這麼多樣的年輕基層教師，活潑開放的演出。他(她)們選擇用自己的方式慶祝屬於自己的日子。尤其是「阿耀布袋戲」的創意對話；「快閃家族」的電動馬達；光華國小「閃亮三姊妹」的絕版首演；「宇宙無敵超級霹靂金剛辣妹歌舞團」的大放送，這會是我觀察928美麗的回憶。整場活動沒有悲涼的訴怨，也不需要政客的承諾，充分顯露南方新教師的熱情與自信的驕傲。

22:45 小心毒蘋果－ 久違的張輝山分享了教師快樂的兩個方法，第一是對「政府規定耶代誌，愛多多考慮」；第二是小心阿扁免稅的「毒蘋果」，這是許久以來他最內斂短暫的講演；也是我最沒意見的一次。他的笑容，似乎已失去他原本應有的溫度。

23:00 神秘的嘉賓－ 主持人在節目進行中，宣布現場來了一位神秘的嘉賓－全國教師會理事長呂秀菊。對我而言，不是神秘而是意外。她隨後上台致詞與高雄教師會的幹部理事一起朗讀宣言並與張輝山聊了一下子，就再趕回台北。這樣的動作對高雄市教師會而言，是面子裡子都有了。

24:00 共同的記憶－ 一般而言，守夜活動中大聲的倒數計時，是最能創造共同的記憶的好方法。但由於鄭英耀局長多說了幾句話，因而喪失守夜時，帶動高聲倒數吶喊5..4..3..2....1的機會，但是靜靜的默禱與誠摯的祈福，同樣可以在我們的心田播下感動的種籽。

00:30 意志的戰鬥－散場之後，我的挑戰才正要開始。往後6個小時的車程，是體力極限考驗。車子轉出中華一路往翠華路疾駛，再轉東西向快速道路北上，這一路上為了安全，刻意地打開遠光燈，頭燈強烈的光束，在黑暗中畫出一條屬於自己的光道；凌晨的都會夜景，彷如科幻星際中的異域，而我正駕駛著意志的航艦，像飛箭般北返.......。


非法對抗合法 － 典型但不對稱

928
9:00順風連環套－桃園縣家長會長協會於九點左右到達教育部門口，孩子與大人們手忙腳亂，快速的整理行動劇的道具與懸吊的標語。大門的駐衛警對於這樣場面幾乎早已司空見慣，只是出來關心一下，並未加以攔阻驅離。眼尖的孩子們，發現已經沒事了，興奮地戴起面具，玩起自己心中的「超人」大戰。可是我們卻不自覺地掉入，掌權者的順風設計的連環圈套中...。

9:25 蒙太奇現象－TVBS的SNG採訪車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其後的20分鐘陸續各媒體文字與攝影記者陸陸續續「報到」，這個時候才有轄區主管警官出面「了解」狀況，並口頭約束時間，而林泰維似乎得到這樣的順水人情，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

而在同一時間，另一個空間。中正廟的全國教師會的活動攤位，還安靜地在陽光下等待。看來今天的太陽準備一點情面都不留的樣子！

9:50不是我說的－攝影記者拍了許多孩子們的嬉戲的畫面，在記者引導式的問話中有一位孩子說出：「把老師 Fire掉！」－這正是這群「魔鬼」要的答案！就像劉亞平下午在台上高喊：「部長」，遊行的老師大聲附和：「下台」的情境是一樣的。劉亞平說：「部長下台」不是他說的，是「台下說的」；當我責問記者時，記者也是說：「孩子自己說的」。而我們這群大人是不是只是教導孩子「有樣學樣，沒樣自己想」的模樣呢？而我們這群大人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學會勇敢面對自己呢。

10:05錯誤的示範－孩子們在大人指導下開演精心準備的行動劇，但媒體似乎有看沒有懂(包括我)，40幾個人擠在10公尺平方的人行道上，只見保麗龍做成的全民補習班的模型道具，在孩子跪拜的撞動中搖搖欲墜，看見扮演跪拜的孩子沒有笑容，不知為什麼，我按不下快門，轉頭離開人群。10部攝影機，15個媒體記者，3部SNG轉播車，就為了桃園家長會的訴求－全國教育日嗎？而這與高雄縣教師會強調讓一、二十個孩子們拿著向日葵，似乎就可以代表－為孩子出走，這真是同等的荒謬。他們看到的、聽到的，是劉亞平老師在台上咆哮式的演講，當劉亞平聽到救護車與警車的鳴笛聲響時，還對著群眾講出「那麼嚴重？是死人了啊？！」的脫口秀。這就是代表全國教師會主事者的品位嗎？！
而孩子們，何時變成我們大人們（老師與家長）彼此鬥爭對抗的工具了呢！

10:35完美的轉換－轄區中正一分局警官，按上級導演的劇本「規定」舉牌警告－遊行違法，在場的孩子被擴音的廣播聲音與警察舉牌的動作，顯得驚愕而不知所措；田光復則利用最後非法集會的「Last Time」邊緣時間，發表國民義務教育體制若教師可以「罷教」那麼父母是否也可罷養與全國教育日的緣起，5分鐘即席講演，最後在林泰維謝幕下結束活動。而這個時候，在中正廟前全教會928遊行的隊伍與車子路陸續進場.........。時間、場景的轉換與控制都在當權者完美的導演中.........

我想，從今天928新聞採訪的人、時數來看，中午第一段的媒體爭奪戰桃園家長會長協會是已經先掠下一城。


集體自慰－ 真正的溫柔應在激情過後

11:00虛胖的隊伍－ 中正廟集結的縣市梯隊很零散，直到台北縣、台北市進場後才略見狀盛「軍容」，今年的中正一分局只盡公僕服務之責，在對應上完全公事公辦也沒有去年的人情趣味，所以在遊行發動的暖身時間上顯得緊促，也因此錯失凝聚參與者情緒的先機。而全教會與幾個地方教師會在大中至正門的後方共設了14個「活動」攤位，來自我安慰說是：928嘉年華會！而冷清的攤位只是徒增落寞。倘若是設置在凱達格蘭大道的兩旁，或許這樣情況會好些吧！

12:20殘忍的熱情－象徵性的200公尺遊行走了將近30分鐘才結束，活動正式進入定點。而主持人在這樣的酷熱的天氣下玩「波浪舞」來活動暖身，要地方理事長拿會旗跑百米衝刺，而前陣子台北縣的一位體衛組長參加爬縣府大樓比賽，突發心肌梗塞病逝才沒多久，在這的大熱天，這種冒險的遊戲，直教人流冷汗！

13:30樣板的論壇－每個上台的演員都是導演事先過濾的腳本，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位高雄高商的學生－張藝璉，代表全國學生聯盟發表一篇，有如大總理般文告式的「致詞」與在927(21:25)高雄市教師會守夜活動內容完全相同，服裝動作表情語氣幾乎是一致的演出。我只能感嘆的說，這是一個無法理解與早熟的年代吧！既然是論壇，就要歡迎來「踢館」，而不是找一群聲音相同的人來唱相聲。

14:20 點頭的政客－當政治人物對你的意見頻頻點頭示意，我們這個時候都要十分小心，因為「點頭只是代表聽見，不代表支持」！而同樣927高雄也有政治人物到場問候祝福，但氣氛流露出不矯情的親切與溫暖，南北的政治風味果然大異其趣。尤其是蘇盈貴立委在緊張中祝福港都教師的一句－「祝大家身體快樂！」，頓時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真的忘記憂鬱症了。

15:30願望的下場－活動結束後，劉欽旭與洪龍秋兩人共同把黃絲帶送往教育部，希望把參與活動教師的聲音轉達當權者，這樣的動作就活動的宣示上是頗具意義的。不過，方向是似乎走錯了，應該是往前走(總統府)，不是往後走(教育部)。而早先接受的次長只是很禮貌性問候與客謙代表接受黃絲帶，但教育部同僚與記者最關心的卻是「遊行有多少人？」。而這時候躲過浪頭的黃榮村剛好「準時」(Just in time)回到教育部，又按表操課接受黃絲帶與拍照，發表善意但無新意的政治性回應。我站在後方觀想：要是我能把黃榮村記者會前桌前的鮮花，偷偷換成928黃絲帶那有多麼美妙啊！可是，黃絲帶的下場，卻是在16:55就被當垃圾處理掉了！

17:30 快樂的傻瓜－ 兩年多來，享受一種沒有稿費的書寫樂趣，自得其樂(或是自以為是)的用文字反諷與批判現實。回到住所，保全管理員交給我，社區文康中心10月份電影欣賞簡介的單子，上面寫著：黑色喜劇－「楚門的世界」，這時我才驚覺到今年928的戲碼，酷似另一個楚門的世界，即使我們發現「陰謀」，是不想逃脫呢？還是無力逃脫呢？

生命本身好像就是大陰謀，每個人都必須接受眼前的現實。
生命本身好像就是大秀場，每個人都必須接受即時的演出。


可以沒有檢討 但是不能沒有反省

      遊行動員人數的多寡，似乎變成最近幾次(台鐵/中華電信)街頭運動中組織發展的指標。管理學上也有一句名言：「人數不等於於人力」；但今年大多數中小學基層教師，是選擇沉默來表達對全國教師會的另一種抗議；抑或是對當權者的另一種等待呢？當然，全國教師會自是無法例外。曲終人散後，北縣市爭論參與人頭的多少，或是吹噓自己動員的實力，其實只是徒留笑柄而已；我們台灣的社會，沉默一直是屬於多數的；全國教師會也一樣。

      今年參與遊行活動的教師們，或多或少都有一種激情過後的失落！擔心自己只是全教會928號召的臨時演員，而在奉獻溫存過後，剩下好像只是雙方赤裸裸地把去年928剩餘的「尾款」算一算(註一)，再把今年「捐款」分一分而已，預做下一次角力的準備嗎？

      這是全國教師會新領導團隊組成後，接受的第一次外部挑戰，缺乏經驗難免「轉頭彎角」不小心，大家或可體恤；但總不能老是「末曉駛船，嫌溪彎」，尤其是主事者逢人便抱怨，已經從「理事長的抱怨」變成「抱怨的理事長」而不自知；主事者的格局會決定結局。

     尤其是這次928在文宣訴求上，把自己定位為「有割香就有保庇」，「添油香就耶靈赫」的廟公，而「奉獻一天，給您一年平安，捐獻一千，讓您兩年免稅」；有如參加「進香團」的才是忠誠的信徒，才能得到平安庇護，缺席的將永遠低頭。當服務會員（學校教師）的目的是希望：服從組織時；「服務就會形成控制」，「幫助會就會造成優勢」；「完全服務就會完全控制」，「絕對幫助就會絕對優勢」，全國教師會將會成為專制與充滿優越性的組織，如何讓人親近呢？

    人類的進化史其實就是鬥爭史，爭權益，爭自主本來就是教師角色轉化必然的過程，但真正的危機是在角色的認同分裂上；教師角色要獲得社會認同前必須先自我認同，要爭取權益不是「假仙」的跟社會對話，而在意的卻還是掌權者的溫柔！現在教師最大的挑戰不是「找尋自己」；而是在「找到自己」之後，如何「面對自己」！就像楚門的未來一般。

                                     


註一: 全國教師會2002年928行動基金總募款金額:21,009,057.-回撥各縣市金額:6,682,990.-目前2003/1餘額:1,934,164.- (北銀帳號-500102730154專款專用)。但各地方教師會仍有2002年928，金額不等的「保留款」，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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