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預定落腳台南市的行程,在拍攝雲林麥寮五條港、元長西庄古厝、東勢鄉老庄頭和褒忠老街八十年的柑仔店與虎尾鎮外廢置的眷村時,受阻於連串波動的情緒,時而愉悅、時而傷感,實在無法節制時間;感動永遠是自由旅者耽誤行程最好的假借詞。
選擇夜宿嘉義東石鄉朴子溪旁的船仔頭社區天賞居民宿(註),到達庄內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但是還有許多戶人家,在三合院前泡茶聊天,這種清閒的畫面,是孩童時期最深刻的記憶。盥洗後,第一時間就立刻拎著相機往外走,不過大夥們像是知道我的企圖,約好似的,一下子全都不見人影,只剩下在馬路上熟睡的狗兒,等我。
於是,就隨性地順著庄內的路,往三王府廟旁的河堤漫遊。在堤頂上可以遠眺朴子鎮上的萬家燈火,堤頂下則是人行步道。但奇怪的是步道的左邊有一排約五十公尺崁在地下的小夜燈,右邊則沒有燈光的設置。本能的走下堤岸,一探究竟。這才發現光源是燭光不是燈光,是有人點燃燻香用的小蠟燭,刻意排列而成的。
在燭光步道的盡頭聽到的男女嬉鬧的對話,看不見人影,但聲音卻一直朝我走過來。沒等聲音到達,我就先開口問道:「哇!好漂亮,今天是誰生日啊!」話一說完,就動手開始拍照了。
「阿德,趕快去載她!時間快來不及了!記得要按照我教你的話說喔,才會有效。」只聽見一位女生指揮的話語,根本沒有人要理會我的問題。
而突然一位清瘦的年輕帥哥急呼呼地從我面前快跑通過,消失在堤頂上。然後她(他)們一起又蹲下來繼續點燃排列成微笑形狀的蠟燭。這種視而不見的冷淡似乎是希望我盡快離開現場。
「我幫你(妳)們拍照好嗎?妳(你)們實在太厲害了!好有創意喔!」就是賴著不走,想看看她(他)們到底要耍什麼把戲。
「喔!對啊!豬頭!我們怎麼忘了帶照相機,好吧!可以。」一位長髮的女生代表大家答話,簡潔而不推託。就是這樣硬著頭皮,取得了攝影的許可,也創造自己被利用的價值,重要的是將重溫年少的夢。
追問之下,才知道剛剛匆忙離場的帥哥叫阿德,是今晚的男主角,因為喜歡一位女生,但內向的阿德不知道如何表達愛意,大夥們於是策動這一場計畫來幫忙阿德。
計畫進行的步驟是阿德會把女主角載到堤岸的那一端,一起漫步燭光步道,當走到微笑形狀燭火時再獻花,此刻躲在廟裡的人就開始放煙火,然後大家在一起出來祝福男女主角。這種
清純的劇情好像是現在流行的韓劇,而我是負責攝影和場記工作的。
她(他)們讓我守在終點站,另外負有看顧微笑形狀的燭光不能熄火的任務。而她(他)則一起躲到堤岸夫人媽廟哈啦去了。
萬事莫如等待苦,一面照顧燭火,一面想著在不使用閃光燈的情況下如何拍攝;時間和熱情的蚊子搏鬥,而溫體的動物總是比較吃虧的。
正苦惱我的口水止不住蚊子「叮吻」的癢癮時,聽見遠處汽車急停的煞車聲,不久即見男女主角從燭光步道的那端漫步過來。於是躲到堤頂上的解說牌後坊,偷偷地瞄著男女主角的動靜,只是不斷聽見女主角驚叫追問道:「哇!這是誰設計的啊!一定是你喔。」但沒有聽見阿德的回話。
我把手肘架在解說牌的柱子上,以穩定相機在低快門黑夜狀況下的拍攝,整個人就埋藏在解說牌下方。人雖隱藏住了,但相機快門卡嚓的聲響卻藏不住。
不久,隱約聽見女主角朝解說牌走過來的腳步聲,還質問阿德那是什麼聲音,我趕緊站了起來,向阿德表明我也是執行計畫的一員,是負責攝影的工作的,請她(他)放心。阿德則默默地站在女主角的後方,冷冷地不說話。
我可以理解阿德觀望沒有出聲的困惑,因為我加入的許可,是在他出發去載女主角之後
才取得的,他並不知情。於是我故意大聲地抱怨說:「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要放煙火了嗎?她(他)們在幹什麼
啊?」為了不要引起糾紛,不得不向女主角洩漏計畫的秘密,來證明我們都是同一國的。
此時,阿德與女主角才緩緩燃起笑容,而遠方剛好也開始施放的煙火,及時化解了尷尬的氣氛。而在夫人媽廟的她(他)們則開始揮動著仙女棒入場,一路快意地走向阿德與女主角,好像是一場快樂嘉年華會的開場。
在堤頂上遠望的我,這時候才完全卸下擔心,輕快地從堤頂走下,向阿德與女主角表達真摯的祝福,並希望他(她)們務必記住這段年輕可貴的溫馨情誼,和阿德彼此留下E-Mail與連絡電話後,即滿心歡喜地緩步離開堤
岸步道。
離開時我走得特別慢,還不時地回頭看她(他)們一下;這是對歲月的眷念與溫存的回望。我知道今晚的夜不需要時間計時,全部都是屬於她(他)們的。
而我會帶著微笑形狀的燭火入夢,夢見年少輕狂的自己,如同今晚年輕的夜與無悔的青春。
隔天,我將證實今夜曾經重逢的遺跡!
阿達碼 2005/09/07 嘉義東石/朴子溪畔船仔頭旅記
註:船仔頭社區天賞居的經營者為東石鄉船仔頭基金會執行長謝素真,主要是紀念她阿祖林天賞留給後代具有特色的三合院,她把三合院旁的豬舍、牛舍一併美化,結合朴子溪生態與堤岸二十公里自行車道,堤頂可以眺望晨曦與賞鳥活動,十月候鳥季節將至,鰲鼓溼地與朴子溪溼地將會是萬千候鳥歇息的驛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