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故事一定要有結局嗎....?
施明煌 2004/04/01愚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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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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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特教園地「種松」之後,每天孩子們都會來關照她(他)們共植的松樹,但由於開學後,天氣總是陰雨不斷,松樹雖有固定的支柱,還是出現有幾棵略略傾斜的跡象,對向度有莫名「堅持」的阿雄,竟利用午休吆喝同學,自行採取「搶救任務」,事後才得意洋洋向我報告說:任務「圓滿成功」;還邀請我去「驗收成果」。
走出辦公室,遠遠看松樹果然已經筆直了,心裡正感到慶幸時,站在長廊另一端的總務主任卻對我大喊著:「拜託!施老師,你看你們班的同學,把花都踩死了!」一邊指著種在松樹旁東倒西歪的草花。
我的臉真的綠了,看那些草花真的死傷慘重!快步地跑向主任,趕緊對他表示歉意,並表示我們會跟孩子負責善後,儘速回復花園原貌。
主任緊繃的表情這才舒緩下來,嘆了口氣說:「校長原本是希望「種松」(台語音)之後,特教班的孩子能夠變得「正常」一些,我看是變成-「陣痛期延長」…………。
」
是啊!327之後的台灣,不也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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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麥當勞
...
今天下午的「社區適應」特別安排在麥當勞活動,每個同學都樂得合不攏嘴,事先聯絡了幾位學生家長一起來陪伴孩子活動。
麥當勞就在學校的附近,一路上就介紹下一次活動的目標:衛生所、圖書館、活動中心,但我的解說一直都無法超越孩子們喜悅的笑聲。在要轉彎進入麥當勞的路角,遠遠地看到阿桂的媽媽,站在麥當勞的門口,一臉緊張地往裡頭東張西望,而陣陣的寒風似乎更加速了這種緊促的心情;阿桂的媽媽是印尼籍的台灣媳婦,嫁到台灣已經有16年了,阿桂是他唯一的女兒,她先生患有先天性聾啞與後天肢障,在去年過世。真高興他今天願意出來參與活動陪伴阿桂。
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大步加大聲的喊著:「羅媽媽,我們在這裡啦!」羅媽媽這才回神,高興對著我們大家笑著。還沒等我開口說:「就定位」,每個孩子早就箭步衝向預定的桌位了!佔好自己認為最好的位子。
我拉著羅媽媽的手,再次表達我的感謝,也略帶不忍的詢問她:「外面這麼冷,剛剛為什麼不先進來裡面等呢?」
羅媽媽對我問題似乎無法理解,她用她的困惑來回答我的問題:「老師,我無帶囡仔,我莫敢入去啊!」(台語)聽了她的回話,我真不敢相信,難道這是麥當勞新推出的黑色廣告嗎?
餐會鬧熱滾滾,值班的店經理熱誠地帶領我們參觀整個烹調的流程,並仔細介紹每個作業的規範,孩子們不僅看得目瞪口呆,也煞有其事點頭稱是,不過她(他)們最關心還是待會要吃什麼?而幾位家長硬是被孩子拉著多點一些附帶玩具的「快樂兒童餐」!
在餐會上,阿桂一直緊緊地靠著羅媽媽,對同學們的搞笑,母女兩個人總是同步發出笑聲,靜靜欣賞與享受來自別人的快樂。她們吃得特別慢,超乎想像的慢,餐會結束時還保留大半包薯條與一個沒有吃漢堡,羅媽媽小心翼翼裝入紙袋中,似乎是希望能把今天的快樂包回家,慢慢享用....小心翼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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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在紅毛土(註)的草莓
上個學期最令我們大家驕傲的就是職能班三個年級共同經營「認撫」植物的活動,啟發大家對生命(植物)的長成與衰落,有很深刻的體悟。
阿吉「認撫」的是兩盆草莓,放寒假時我特地讓他把草莓帶回家照顧。春節後,草莓長出果實,他興奮地打電話要我去吃草莓,還問我如何移植草莓,電話中我告訴他砂、泥土的比例,要種可以擋風的地方,兩天澆一次水就可以…。但開學前,我還是很不放心,跑了一趟阿吉的家。
庄腳所在有個好處,就是停車方便,還有每個「歐吉桑」、「歐巴桑」好像都是自己熟悉的長輩,尤其是問路,他們總會熱心地帶領你到目的地。
阿吉的家,庭院很大,堆滿了磚塊、砂、水泥,四合院內一棟蓋到一半的樓房,阿吉的爸爸正在廳頭前與他新娶的越南新娘比手劃腳,看到我下車,馬上大喊著:「阿吉啊!緊出來,老師來喔!」他們一起起身後,我才發現阿吉很快就要當哥哥了!
阿吉從後面的廚房跑出來,我還沒開口問話,他就哭喪著臉急著告訴我:「老師,草莓死去了!」拉著我,急著往種草莓的後壁面走去。
我很困惑,心想怎麼可能,才一個禮拜,在怎樣糟糕也不會那麼快死去啊!
可是,阿吉沒有說錯,兩顆草莓已經枯萎了。我不解地問:「阿吉,你有混到什麼了嗎?」
「沒有啊!我都按照老師你說的啊,砂、泥土、水…」
阿吉用手指著庭院前的水泥、砂,用力地要證明自己沒有搞錯。
阿吉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知道為什麼了?我快速彎下腰,用手挖起草莓與凝固的泥塊,雖然我的心情與表情不成比例,但還是很有自信告訴阿吉:「對不起!阿吉,是老師說錯了!」「不過,我一定可以救活它們,開學後,它們會繼續再長大!」
一手拎著裝草莓的塑膠袋,一手拉著阿吉,很不好意思地向阿吉的爸爸與「媽媽」說再見;而我的心情就像那團凝固的泥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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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一國的.…?
我們班上雖然只有十二位,可是就有三位外籍的媽媽。這些媽媽有兩位印尼籍、一位越南籍,所以在班上偶而會有多語國的情境。在辦公室常常有年長的同事,會對這種跨國婚姻對台灣未來人文,異質化的衝擊,表示憂心忡忡。
在校園裡,也難免受政治氛圍的影響,當然對於是「中國人」、「台灣人」也常出現不同見解與主張。昨天第二節下課,剛好班上的伊苓來辦公室找我,辦理申領補助。這個時候,坐在我對面,教我們班數學的洪老師開玩笑對伊苓說:「伊苓啊,妳爸爸是台灣人,妳媽媽是印尼人,那妳是屬於哪一國人啊?」
我來不及制止同事,提問這樣敏感的問題,頓時心中感到不安,沮喪看著伊苓。只見伊苓嘴巴一邊咬著口香糖,一邊高興地迅速回答:「我是屬於糖菓(國)的人!」只見同事豎起大姆指,向伊苓說:「伊苓,讚!」
假如我們都是糖菓(國)的人,那該有都好啊....!
註一:混凝土;相傳是荷蘭人帶入台灣,所以台語音「紅毛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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